第一章：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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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會令萬靈不悅。
就在九歌猶豫時，離灣已經收回自己的手，在浴池旁褪下灰色的麻布衣裳，露出小麥色的健壯身軀。光滑的皮膚上幾乎沒有瑕疵，唯一的傷痕在正面，被砍刀砍進右胯骨，幾乎卸掉半條腿的可怕痕跡。
身後的蛇妖發出了清晰的，吞口水的聲音。
離灣瞇起眼睛無聲微笑，很冷。
“我在妖王中沒有朋友嗎？”
九歌戴上帽子，重新把自己藏在鬥篷下，恭敬道：“西斯妖王唯您馬首是瞻。大部分妖王都對您保持尊重，萬靈妖境是除了存機妖帝流傳下來的妖境之外，歷史最悠久的妖境空間。”
存機妖帝留下的妖境空間據說是世間第一個妖境，也是唯一一個天然妖境，為歷代妖帝所有，又稱第一妖境。
“敵人呢？”
離灣在水下找到一個很體貼的凹槽，人正好可以坐在裏面，而水不會漫過脖子。他坐在那裏，用某種柔軟的草葉編成的毛巾擦拭身體。這種草葉表面會分泌凈膚的粘液，不溶於水，但很容易自然蒸發，所以不用操心清洗，是妖境建立後才被妖怪們研究出來的新品種。
“玉留妖王。”九歌頓了頓，“妖帝炳恒對您並不友善。您被小賊從神殿偷走後，妖帝立刻派來使者調查食妖魔一案，我懷疑他與小賊有關。”
“那個冒牌貨也叫離灣對嗎？吃飯的時候有聽妖提起，被千挑萬選出來的幸運人類，目前正住在城主府內。”離灣低著頭，調皮地戳戳自己還算結實的胸肌，“妖帝這麽耿直的派妖來，不像連我的名字都要打聽出來的樣子。”
“是。”九歌金色的鬥篷在水中的青年那璀璨的光彩下似乎失去了光澤，他也確實更加習慣站在那人身後一米外的位置，幫他鏟除敵人。
“玉留把妖王之間的矛盾鬧到街上隨便一個妖都知道的地步，可見也是個沒心機的。”離灣輕笑道，“心思純凈的生靈的確更容易接近天道。”
坐在白色水汽中的青年有一頭濃密的黑色短發，又硬又直，被水浸透了還不服輸地翹著，小麥色的手臂架在浴池外面，被水波照得好像在發光。他慵懶而戲謔的談論著妖王之間的關系，一條腿閑閑撥弄著池水，絲毫看不出十幾分鐘前他還對身後那個有著半顆蛇頭的怪物充滿警惕。
威儀需要盛大的背景去襯托，睥睨需要無數成就來堆砌，而自信，只要挺起胸膛，保持淡定。
九歌在離灣沈穩的聲音中漸漸找回了妖王沈睡前的感覺，胸中洶湧的火滅得消無聲息。他恭敬地佇立在浴池旁，眼睛只盯著地上有蜷曲紋路的實木地板，好像潛伏在雨林裏的蛇一樣，蠢蠢欲動而無聲息。
白色的水汽漸漸彌漫整個房間，給一人一妖蒙上暧昧的紗，靜謐而和諧。
離灣洗得非常仔細，十多天的沙漠生活給他小麥色的身體鍍上了一層不明顯但切實存在的黑灰，熱水將他的皮膚泡得微微發紅，中途還讓九歌換了一次凈水，直到確定自己體表再無泥垢汗漬後，才手軟腳軟的從浴池裏爬出來。他略帶茫然地望著屏風下疊得整整齊齊的衣服。
白霧中，蛇妖低垂的眼在鬥篷下金光閃爍，因為他突然想起一個被他無意間忽略的問題，心底那把火又有往上竄的苗頭。
——“來幫我穿衣服。”
萬靈醒來後能記得學過的每一種語言，卻從來記不得穿衣服的順序！
離灣面對九歌站在屏風前，張開手臂。他俏皮的黑發被隨意擦了擦，水滴流過發梢落在寬闊的肩膀上，緊實的肌肉緊緊包裹骨骼，在人類的上半身形成一個纖細的倒三角，優雅而充滿力量。
那雙黑色的，極具感染力的眼，正含笑望著剛剛平靜下來就馬上被架上火刑架的蛇妖。
雖然很尷尬，還是要微笑，否則會更加尷尬。
九歌竭力控制自己的眼睛只落在屏風前疊好的衣服上，一件一件將它們展開，按照正確的順序和穿戴方法包裹在那具“可怕”的軀體上。
作為一條餓了一百年的蛇，面前明明擺著最渴望的大餐，卻不得不繃緊肌肉，把自己死死纏在樹枝上，遠遠吐著信子品嘗空氣裏的味道。
瞧離灣那看好戲的表情，絕對是該死的野孔雀教唆的，這次睡醒後的萬靈比之前都更加……調皮！
萬靈從沒告訴過他，一開始和他朝夕相對是一件多麼壓抑的事情。一醒來就看見死寂的神殿與長著半顆蛇頭的陰森奴仆，人類能活潑起來才奇怪。
哪怕此刻在溫暖的浴池旁，水波在昏暗的房間裏反射出片片光斑，單膝跪地幫離灣系腰帶的蛇妖身上的氣息，依舊陰郁森冷如同古老的陵墓，臣服的姿勢讓處於上位的離灣想起匍匐在地等待進攻的餓獸。
還處在警惕高峰期的人類沒辦法對此視若無睹。
但有著離開神殿獨自在西荒生活的經歷，離灣無疑比之前幾次失憶後的人格都更加自信，富有攻擊性。看著拎著衣服手指都發抖，卻很小心的沒有碰到自己一寸皮膚的蛇妖，他意識到，無論他是不是真的萬靈妖王，在達成目的之前，九歌都不會得罪他。
像對待剛剛塗上染料的精美藝術品，九歌一件一件用袍服包裹住小麥色的身體。他展開包裹肩膀的珍珠色大披肩，走到離灣身後準備搭在他身上，這個動作有點像擁抱。離灣突然側過頭低聲在他耳邊道：“你身上有一股潮濕的泥土的味道。”
太近了！九歌猛然後退一大步，像受驚的蛇，棱角分明的下巴下意識擡起，攻擊的姿勢。但碩大的兜帽幾乎覆蓋了他大半張臉，所以，至少外表上看，他依舊冷酷穩重：“我會更加註意清洗自己。”
離灣上下打量他片刻，恰到好處的溫柔和疏離：“沒有鏡子嗎？幫我調整一下領子，下次常服不要準備這種高領，不舒服。”
月白的錦緞大袍十分繁覆，四層輕薄的衣料交疊出華美雍容的層次感，每一層都有著精美到堪稱藝術品的手工刺繡，絲線全部來自大妖級別的禽鳥類妖怪。如果某只被挑中取材的鳥妖死亡，這一整套華服都會被永遠鎖在櫃子裏，或者直接燒掉，因為羽毛是屍體的一部分。
九歌思索著神殿裏有多少件高領服飾需要放進櫃子的角落，雙手靈活地提起繡著亮紫色玫瑰花的領口，小心地探進脖子與領子的間隙，拉出被壓在下面的柔軟綢緞。
冰冷的手套碰觸在脖子上，離灣有些意外，又有些意料之中的發現，自己並不反感。哪怕孔雀的接近都能讓他的皮膚上冒出無數小疙瘩，有著半顆蛇腦袋的怪物，居然適應良好。
最後的最後，九歌幫離灣配上劍。
古樸的青銅劍，握在掌心有非常冷硬的觸感，吞口飾有九龍紋樣，劍柄末端系著紫色的如意結，垂下縷縷絲絳。
長安鼎盛時的工藝，失蠟法鑄造，成品玲瓏剔透，有鏤空效果。
離灣難得楞神地望著這把劍，甚至不用□□，他就知道，此劍並未開刃。
“此劍直之無前，舉之無上，案之無下，運之無旁。上決浮雲，下絕地紀。此劍一出，匡諸侯，天下服矣。”
天子劍。
很久很久以前，貴族男子弱冠之年皆需親鑄一刃，配至而立方可另鑄更替，直四十不惑之年，解劍不配。
兄弟宗親都請最好的鑄劍大師指導，以珍貴金屬鑄造神兵，只有他，選擇多造禮器的青銅，親手熔煉敲打出一柄無鋒之劍。
使神道，驅禮祭，以德服人，不顯其銳。
“這把劍的劍身上，是不是刻著兩個小篆？”明明就在他手中，卻不想，或者不敢，拔劍出鞘。
“是。”
離灣吞了口口水：“……萬……靈？”
“是。”
作者有話要說： 嚶嚶嚶嚶~~卡文了
最近龍馬看多了，特別想寫肉，根本找不到之前的感覺
謝謝LAN緋雪的地雷，很眼熟的昵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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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九歌猶豫時，離灣已經收回自己的手，在浴池旁褪下灰色的麻布衣裳，露出小麥色的健壯身軀。光滑的皮膚上幾乎沒有瑕疵，唯一的傷痕在正面，被砍刀砍進右胯骨，幾乎卸掉半條腿的可怕痕跡。
身後的蛇妖發出了清晰的，吞口水的聲音。
離灣瞇起眼睛無聲微笑，很冷。
“我在妖王中沒有朋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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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機妖帝留下的妖境空間據說是世間第一個妖境，也是唯一一個天然妖境，為歷代妖帝所有，又稱第一妖境。
“敵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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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留妖王。”九歌頓了頓，“妖帝炳恒對您並不友善。您被小賊從神殿偷走後，妖帝立刻派來使者調查食妖魔一案，我懷疑他與小賊有關。”
“那個冒牌貨也叫離灣對嗎？吃飯的時候有聽妖提起，被千挑萬選出來的幸運人類，目前正住在城主府內。”離灣低著頭，調皮地戳戳自己還算結實的胸肌，“妖帝這麽耿直的派妖來，不像連我的名字都要打聽出來的樣子。”
“是。”九歌金色的鬥篷在水中的青年那璀璨的光彩下似乎失去了光澤，他也確實更加習慣站在那人身後一米外的位置，幫他鏟除敵人。
“玉留把妖王之間的矛盾鬧到街上隨便一個妖都知道的地步，可見也是個沒心機的。”離灣輕笑道，“心思純凈的生靈的確更容易接近天道。”
坐在白色水汽中的青年有一頭濃密的黑色短發，又硬又直，被水浸透了還不服輸地翹著，小麥色的手臂架在浴池外面，被水波照得好像在發光。他慵懶而戲謔的談論著妖王之間的關系，一條腿閑閑撥弄著池水，絲毫看不出十幾分鐘前他還對身後那個有著半顆蛇頭的怪物充滿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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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歌在離灣沈穩的聲音中漸漸找回了妖王沈睡前的感覺，胸中洶湧的火滅得消無聲息。他恭敬地佇立在浴池旁，眼睛只盯著地上有蜷曲紋路的實木地板，好像潛伏在雨林裏的蛇一樣，蠢蠢欲動而無聲息。
白色的水汽漸漸彌漫整個房間，給一人一妖蒙上暧昧的紗，靜謐而和諧。
離灣洗得非常仔細，十多天的沙漠生活給他小麥色的身體鍍上了一層不明顯但切實存在的黑灰，熱水將他的皮膚泡得微微發紅，中途還讓九歌換了一次凈水，直到確定自己體表再無泥垢汗漬後，才手軟腳軟的從浴池裏爬出來。他略帶茫然地望著屏風下疊得整整齊齊的衣服。
白霧中，蛇妖低垂的眼在鬥篷下金光閃爍，因為他突然想起一個被他無意間忽略的問題，心底那把火又有往上竄的苗頭。
——“來幫我穿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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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灣面對九歌站在屏風前，張開手臂。他俏皮的黑發被隨意擦了擦，水滴流過發梢落在寬闊的肩膀上，緊實的肌肉緊緊包裹骨骼，在人類的上半身形成一個纖細的倒三角，優雅而充滿力量。
那雙黑色的，極具感染力的眼，正含笑望著剛剛平靜下來就馬上被架上火刑架的蛇妖。
雖然很尷尬，還是要微笑，否則會更加尷尬。
九歌竭力控制自己的眼睛只落在屏風前疊好的衣服上，一件一件將它們展開，按照正確的順序和穿戴方法包裹在那具“可怕”的軀體上。
作為一條餓了一百年的蛇，面前明明擺著最渴望的大餐，卻不得不繃緊肌肉，把自己死死纏在樹枝上，遠遠吐著信子品嘗空氣裏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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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著離開神殿獨自在西荒生活的經歷，離灣無疑比之前幾次失憶後的人格都更加自信，富有攻擊性。看著拎著衣服手指都發抖，卻很小心的沒有碰到自己一寸皮膚的蛇妖，他意識到，無論他是不是真的萬靈妖王，在達成目的之前，九歌都不會得罪他。
像對待剛剛塗上染料的精美藝術品，九歌一件一件用袍服包裹住小麥色的身體。他展開包裹肩膀的珍珠色大披肩，走到離灣身後準備搭在他身上，這個動作有點像擁抱。離灣突然側過頭低聲在他耳邊道：“你身上有一股潮濕的泥土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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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白的錦緞大袍十分繁覆，四層輕薄的衣料交疊出華美雍容的層次感，每一層都有著精美到堪稱藝術品的手工刺繡，絲線全部來自大妖級別的禽鳥類妖怪。如果某只被挑中取材的鳥妖死亡，這一整套華服都會被永遠鎖在櫃子裏，或者直接燒掉，因為羽毛是屍體的一部分。
九歌思索著神殿裏有多少件高領服飾需要放進櫃子的角落，雙手靈活地提起繡著亮紫色玫瑰花的領口，小心地探進脖子與領子的間隙，拉出被壓在下面的柔軟綢緞。
冰冷的手套碰觸在脖子上，離灣有些意外，又有些意料之中的發現，自己並不反感。哪怕孔雀的接近都能讓他的皮膚上冒出無數小疙瘩，有著半顆蛇腦袋的怪物，居然適應良好。
最後的最後，九歌幫離灣配上劍。
古樸的青銅劍，握在掌心有非常冷硬的觸感，吞口飾有九龍紋樣，劍柄末端系著紫色的如意結，垂下縷縷絲絳。
長安鼎盛時的工藝，失蠟法鑄造，成品玲瓏剔透，有鏤空效果。
離灣難得楞神地望著這把劍，甚至不用□□，他就知道，此劍並未開刃。
“此劍直之無前，舉之無上，案之無下，運之無旁。上決浮雲，下絕地紀。此劍一出，匡諸侯，天下服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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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以前，貴族男子弱冠之年皆需親鑄一刃，配至而立方可另鑄更替，直四十不惑之年，解劍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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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神道，驅禮祭，以德服人，不顯其銳。
“這把劍的劍身上，是不是刻著兩個小篆？”明明就在他手中，卻不想，或者不敢，拔劍出鞘。
“是。”
離灣吞了口口水：“……萬……靈？”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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